像鼓点,像出征,像胜在必得,甚至有吼声,地动山摇。我终于分辨出,这是瀑布之声,我把双手绞在一起,握在耳背,贪婪地洇没在这瀑声里。
身边不停地有游客擦身而过,他们的脚步迅猛,把我的脚步也催得匆匆。有的人还一边跑,一边喊,把瀑布声招惹得四处飞舞,在整座山中高歌漫游,回肠荡气。顿时,我被巨大的轰鸣包裹,我惊呆了,血压升高、心跳加快,仿佛要升腾起来。
措不及防地,全身就湿透了,当我抬起头时,发现离瀑布很近,又很远。同伴拉着我前移数丈,我打了一个寒碜,那声音,似狼嚎,若雷崩,震五湖,传四海。遥看,一块大白布,挂于眼前,浑浊张狂、声嘶力竭,奋不顾身,显然,是蓄谋已久的、是憋足了劲的,是来赴这场千年之约的,一波一波的河流,拼命追赶着、翻滚着、咆哮着……那么急切,那么匆促,她们前赴后继,一泻千里,一到这个叫“黄果树”的地方,路,突然断了,而这一腔汪洋恣肆的情绪啊,无法停留,无法犹豫,甚至连眨巴一下眼睛的时间都没有,就带着一身的豪情和少许的怨气,纵身一跃,冲下这百丈悬崖……
我问,这柔弱的水啊,一旦站立起来,为何竟然如此莽撞和狂野?听得旁边一个旅游团的导游说:黄果树瀑布,高74米,宽81米,河水从断崖边缘飞流而下,倾入这岩下的犀牛潭中,怎么不势如翻江倒海?
我不是这挂瀑布,没有这81米的宽度,更没有这74米的落差,故难懂这万钧雷霆的气势。但是,我的心被它鼓胀起来了、撩拔起来了。我感觉胸腔就要炸开来了,我甚至有点目眩,分不清西北东南了。
我忙把目光放下来,倾入到这墨绿色的犀牛潭。冲下来的水,刚开始时,如大河倒泻,江海沸腾,溅珠飞起,足有百米高,我跟着水流往远一点的地方走,慢慢地,他终于温和了、缓和了、妥贴了。最后平躺着,摊开身子,像是玉女的秀发柔顺而飘逸,漫向远方……
回来的时候,我坐的是电梯,电梯顺着悬崖攀爬,我的身体也慢慢在登高。电梯停下时,远望瀑布,只是一块与我并高的、凝固的半透明的水幕。我定了定心,缓了缓神,提醒自己,千万别高估了自己,我只是回到了平地上而已。
三年过去了,现在想到黄果树瀑布,第一想到的是凭记者证获得了一次免费游,这等好事,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下,显得是愈发少有的了;第二是大自然的造化真是天公巧夺。一马平川的大水布,怎么一遇到落差,就如此冲动,惊颤得吓人呢?第三,我就提醒自己:自由是一种境界,“略弯而下”是一个过程,落差不是一种遭遇,而是一种风景——只是,在这个过程中,千万不要迷失了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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